第十二章-《血色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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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桐大怒:“骂你?我还想打你个老东西呢。”他怒火中烧地抄起炕桌上的大海碗要砸常贵,蒋碧云冲进来抱住郑桐,郑桐挣扎着想朝常贵扑过去,蒋碧云拼命把郑桐拉走。
郑桐和蒋碧云并肩坐在村口打谷场上的一个石头碾子上,两人久久地沉默着,突然,郑桐开始抽泣起来。
蒋碧云大惊,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郑桐流泪,她惊慌地把手放在他的肩上:“郑桐,你怎么啦?”
“这日子……真没盼头。”
“大家不是都这么过吗?”
“人……就怕没有希望,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
“郑桐,你从来都是乐观的人,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消沉?这可不像你。”
“你不知道,我想上大学,连做梦都想,可今天我去公社一问,被选上的工农兵学员都出发了,当时我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心里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蒋碧云说:“可你不能放弃希望,我就不信,咱们会永远待在这小山村里,机会总会有的。”
郑桐心灰意冷地说:“机会见了我,恐怕也会绕着走,我这个人运气不太好。”
“要是有一天,机会到了你眼前,你却无法抓住它,因为你不具备抓住机会的本领,到那时候,你将无话可说。”
郑桐沉默。
“我知道,你的精神状态很糟糕,生活艰难,前途无望,还有……你很孤独。”
郑桐低声道:“是的,是一种灵魂的孤独,漫漫长夜,我在独自行走,何处是归程……”
蒋碧云轻声说:“如果心中有了爱情,也许情况会好得多,那时你会觉得温暖,觉得有了依靠,觉得灵魂不再孤独,觉得生活从此充满了色彩。”
“可我眼前是个没有色彩的世界,只有缺少植被的黄土。”
“郑桐,你不想对我说点儿什么?”
“我万念俱灰,实在提不起兴趣说话。”
蒋碧云扳过郑桐的肩膀,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那我说,你听好,我想向你提个建议。”
“你说。”
“一个人走夜路实在太孤单,两个人结伴而行不是更好吗?”
郑桐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和我一起走?”
“是的,咱们一起走夜路,一起抵御孤独,一起寻找光明,你愿意吗?”
郑桐背过身去,不吭声了。蒋碧云温柔地从后面轻轻抱住他。
两行热泪从郑桐的眼中流出……
操场上,侦察营一连全连列队站立,今天晚上,营教导员要宣布被选入军教导队学习人员的名单。
1966年以后,全军几乎所有的军事院校都停办了,军官的选拔全部出自现役中的老兵。各军、师级,甚至团一级单位都成立了干部教导队,这是变相的军官学校,被选中的老兵在教导队里受几个月或一年的速成军官培训,然后再作为军官回到本部队带兵。1966年以前的军官学校,它的录取条件是首先要通过统一的文化考试,仅此一条,就让很多只有小学文化的农家子弟望而却步。“*****”运动的兴起,使很多旧的规章制度被废除,这样就给吴满囤这类身处底层的农家子弟带来了希望。当时,偌大一个中国,所有进身的大门都向你关上,唯有在军队里还能看见一线曙光,对于身处底层的人们来说,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况且,用几个月或一年的时间速成一个军官,这在中国历史上并非没有先例,当年闻名遐迩的黄埔军校,不也是个速成班吗?这并不妨碍它培养了大批名将,仅第一期600名学员中就出了300多名将军,他们从入学到毕业只用了不到10个月。
钟跃民、张海洋、吴满囤等人早就知道了提干人员的名单,他们三人都是连队中的战斗骨干,提干早已板上钉钉,教导员也分别找他们三人谈过话。
钟跃民得知自己将提干的消息时,还犹豫了几天。他根本没打算在部队长干,按他的想法,什么事都是玩一把即可,既然已经当了几年兵,那么就该换一种玩法了,老玩一种游戏多没意思。要是提了干,你就身不由己了,不在部队干个十年八年就别想走。有种老掉牙的说法,叫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钟跃民认为这纯属扯淡,不过是种俗人的想法,就像人人都想发财一样,事实上发财的人永远是少数。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活法,关键在于自己的感觉,他从来也不认为当元帅这种活法有什么值得羡慕的。现在钟跃民已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如果选择再在军队干个十年八年,非要了他的老命,这是闹着玩的吗?就冲这每天例行的5公里越野,他就有点儿烦了,这意味着他还要再跑十年八年,等你跑不动了再让你转业,到那时他还有心思再玩别的吗?
但钟跃民最后还是决定进教导队,不为别的,主要是因为张海洋和吴满囤,他经不住这两个家伙死缠硬磨,尤其是张海洋,他父亲来信告诉他:‘这辈子不要想干别的,这身军装你就穿到死吧。张家的后代除了当兵,什么也不能干,什么时候你穿上了军官制服什么时候你才可以回家,不然就别再踏进这个家门。’张海洋被断了后路,只好死心塌地地准备在部队长期干下去,但用他的话说,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他认准了钟跃民就是垫背的,死活也要把他拉下水,于是张海洋和吴满囤采取了死缠烂打的战术,每天纠缠着钟跃民,甚至使用了极为无赖的办法。
前些天,张海洋和吴满囤约钟跃民去游泳,钟跃民一去就上了当。他们把钟跃民带到一处僻静的河岸上,说这里可以光着屁股游泳,两人先光着屁股下了水。当兵的都没有游泳裤,游泳时一律穿部队发的绿色大裤衩,这种裤衩在水里阻力很大,也很不舒服。钟跃民一见他俩下了水,于是也光着屁股跳进水里,等他游了一个来回后,发现这两个家伙早已穿好衣服坐在河岸上,正不怀好意地冲着他微笑,钟跃民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张海洋提出了两个条件供钟跃民选择,要么进教导队,要么光着屁股回部队。张海洋还特地警告他说,现在没人和他开玩笑,不要抱有幻想,在选择之前一定要考虑好后果。钟跃民考虑了一会儿便妥协了,他知道张海洋绝对会说到做到。在穿裤衩的时候,钟跃民想,这条裤衩一穿,自己就算搁在部队了。
公布完提干名单的那天晚上,在熄灯号吹响之前,钟跃民被张海洋叫到操场上的双杠前,从当新兵时起,这里就是他们三人聚会的地方。
钟跃民问道:“你叫我到这儿干吗?”
张海洋说:“这是满囤的意思,他要请客。”
“这小子平时一分钱都想碾成末儿花,不想过啦?”
“我也这么说,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不就是提干吗?他家穷成那样,充他妈什么大头?结果这小子跟我急了,居然敢和我瞪眼,说‘你要不去就滚蛋,以后少理我’。我操,这要放在刚入伍那会儿,我非打丫一满地找牙不可。”
满囤抱着一包东西匆匆赶来,他蹲下身,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罐头、香烟,还有两瓶白酒。
钟跃民和张海洋默默地看着他开罐头。
满囤打开罐头,又打开酒瓶斟满3个杯子,他望着钟跃民和张海洋说:“还站着干吗?坐下吧。”
两个人默默地坐下。
满囤举起杯子郑重地说:“都端起来,干了。”
三人把酒一饮而尽。
满囤又重新斟满:“再干。”
三人连干三杯酒。
满囤突然变得很激动:“两位兄弟不是外人,别笑话哥哥……”他突然朝一个方向跪下,连连磕了3个头,声泪俱下地说,“爹、娘,儿子给您二老磕头啦,儿子没给爹娘丢脸,儿子在部队提干啦,咱们家有盼头啦,俺能养家了呀……”
满囤号啕大哭起来,多年的委屈和压抑在一瞬间都释放出来。
钟跃民和张海洋被满囤哭愣了。
钟跃民抱着满囤的肩膀劝道:“以后就好了,排级工资52块,你能养家了,这是好事啊,你该高兴,弟兄们也为你高兴啊。”
满囤擦着眼泪哽咽道:“两位兄弟,照理说,和你们认兄弟,俺是高攀了。你们够意思,从没嫌弃俺,这几年你们连件新军装都没穿过,全寄给俺家了。俺一个穷小子,真拖累弟兄们了,俺代表全家给你们磕头啦……”
满囤又要跪,钟跃民和张海洋慌忙扶住他:“哥们儿,你这就没意思了,咱们不是哥们儿吗?”
满囤又抓起酒瓶子:“好吧,我什么也不说了,该怎么报答弟兄们,俺姓吴的心里有数。喝,这两瓶酒今天要喝完,谁也别装熊。”
钟跃民一口干掉杯中的酒大声道:“喝!为告别咱们的士兵生活,一醉方休,只要明天早晨能爬起来就行。”
张海洋牛哄哄地说:“起不来也没关系,叫人给教导队带个信儿,就说大爷喝多了,晚一天去,怎么啦?”
钟跃民笑道:“看把你牛的,不就是个小排长吗?”
钟山岳自从被解除隔离审查以后一直没有分配工作,已经在家赋闲好几年了。他在被审查期间,部里又提升了几个副部长,因此在职的副部长已经达到七八个了,实在没有位置可以安插。尽管钟山岳心急如焚,可是像他这类情况的干部实在太多了,组织部门也毫无办法。钟山岳和大多数在“**”初期受到冲击的老干部一样,公开的说法都是自己还年轻,身体条件也不错,还想为党为人民多做几年工作。其实谁都明白,这些理由过于冠冕堂皇。
钟跃民这次探亲回家可没少听父亲发牢骚,老头子又添了个不良嗜好:每顿饭必喝酒,一喝酒话就多,话一多就骂人。每次酒至半酣时,钟山岳都把所有不满意的人和事挨个骂遍,钟跃民根本不能搭茬儿,一搭茬儿准把他也捎上。
父子俩有五六年没见了,钟跃民刚回来时,父亲很兴奋,先是给他各地的老战友打电话,说“我老钟的儿子在部队当了排长”,然后便一刻不停地追着钟跃民问这问那。钟跃民到客厅,老头子追到客厅,钟跃民进了自己的卧室,老头子又追到卧室,弄得钟跃民都快烦了。他记得父亲以前可不是这样,那时父亲在他眼里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就连打起人来也颇具大丈夫气概。他决不像一般父母打孩子那样,不愠不火地往孩子屁股上拍几下,钟山岳可没这么温文尔雅,他总是出手快如电,钟跃民还来不及反应,一记清脆的耳光就已经结结实实地扇在脸上,其力度足以让钟跃民原地转360度,眼里一片金光灿烂。
钟跃民百思不解,眼前这个唠里唠叨的老头子是他父亲吗,怎么人一老就变成这样,辽沈战役时那个打仗和追女人都同样风风火火的年轻师长如今哪里去了?
当然,这都是钟跃民刚回家时的情景。他和父亲相处没几天,就发现父亲其实没多大变化,只不过是没事干闲的。他心里装满了无名火,你千万别招他,一旦招他发了火,他顿时就露出了狰狞面目。
钟跃民想起了儿时的理想,为了不挨爸爸揍就得自己当爸爸,这种想法太缺乏周密性,忽略了最根本的一条:即使你当了爸爸也不能保证你自己的爸爸不揍你,这是一条铁的规律,任你有多大本事也甭想翻过来。
钟山岳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钟跃民正在给父亲按摩肩膀,他讨好地问:“爸,您这算是官复原职了吧?”
“恢复了原级别待遇,就是没事干,中组部可能是把我忘了。”
钟跃民说:“您还是好好休养一阵吧。爸,我妈去世后,您为什么不再找个老伴儿?”
“有合适的吗?你小子给我介绍一个?”
“真抱歉,没有。”
“那你小子废什么话,过问起老子的私生活来了?”
“我是觉得您需要有人照顾。”
父亲说:“结婚不是为了要人照顾,要是那样,我不如请个保姆。儿子,明天咱们去八宝山看看你妈。咱家如今只剩下咱们两个啦,人丁不旺啊,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多生几个儿子,你妈生你以后就动了手术。”
“我知道,您还想着我妈。”
父亲说:“我问你,你有女朋友吗?”
“交过两个,时间都不太长。”
“笨蛋,连个女朋友都看不住。人家看不上你?”
钟跃民惭愧地承认:“就算是吧,我没本事,比您年轻时差远了。”
钟山岳得意地吹嘘起来:“这倒是,老子年轻的时候可比你这会儿风光,全纵队最年轻的师长,那些女同志见了我就两眼放光,轰都轰不走。”
“您最后还是看上我妈了?”
“你妈当时是我们东野机关里最漂亮的。唔,当时不少师团级干部都打她的主意,可她谁也看不上,只有我心里明白,她是在等我呢。那是在总攻锦州之前,我正准备打大仗,顾不上找她谈,等打完了仗我才找的你妈,你猜你妈的第一句话怎么说?她说,‘你怎么才来?’”
钟跃民大笑:“老爸,您真是情场高手,儿子可自愧不如。”
一提起过去,钟山岳的脸色立刻阴沉起来,他又不由自主地发起了牢骚:“唉,以前的风光日子是不能提了,一想到现在心里就堵得慌,这叫他妈的什么事?身体好好的,一顿饭能吃两大碗,倒没工作了,就这么混吃等死啊。”
钟跃民劝道:“爸,您的级别、工资和住房不是都有吗,不安排工作更好,您钓钓鱼,找老战友喝喝酒,不是挺好吗?我要有您那个级别待遇,巴不得躺倒不干了,当官儿有什么好,成天提心吊胆的。”
“什么话?这是为人民服务,怎么叫当官儿?我还年轻,身体又好好的,现在没别的想头,就是想为党为人民多做几年工作。”
钟跃民不禁笑出了声:“爸,其实谁都明白,这些理由太冠冕堂皇了。若真是想为党为人民多做几年工作,可以去扫楼道、烧开水,实在不行可以到居委会和那些小脚儿侦缉队去站岗放哨。总之,方法有很多,并不一定非要当官儿。”
钟山岳不爱听了:“放屁,老子一个堂堂副部长去居委会站岗放哨?亏你想得出来。”
钟跃民说:“问题就出在这儿,别说是去居委会,就是让一个副部级干部去当个处长,他也非蹦起来不可。所以,这些‘想为党为人民多做几年工作’的干部,他们对工作的要求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原级别,只有在这个前提下,才能‘为党为人民多做几年工作’。”
“老子本来就是副部长,我又没向组织要官,升上一级,我不过是要求组织根据我的能力考虑一下,给我分配个能发挥作用的岗位,这个要求不算高吧?”
“那如果组织就认为您去居委会工作才能发挥作用呢?”
“你放屁……”钟山岳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钟跃民还不识趣地继续说:“问题是,中国的官场历来不缺人,所有的官位都被占得满满的。您上趟厕所的工夫,回来一看,您那位子也许就被别人占了,谁不想‘为党为人民多做几年工作’啊?也够难为中组部的,就连我也是刚当个小排长就惦记着连长赶快转业,好给我腾腾位子,我也想‘为党为人民多挑点儿重担’。老实说,给我个师长、军长的担子我都不嫌沉……”
钟山岳听着钟跃民说话,一声不吭,他起身去了厨房,钟跃民警惕地注意着父亲的举动……
钟山岳在厨房里边翻弄了一会儿就出来了,钟跃民一见便兔子般地蹿出客厅,他清清楚楚地看见,父亲的手里竟拎着一根擀面杖……
袁军、周晓白、郑桐、蒋碧云正坐在莫斯科餐厅里交谈,他们在等待钟跃民,袁军和周晓白已经穿上4个兜的军官服。
周晓白心神不定地看看表说:“跃民会不会不来了?”
袁军说:“不会,他昨天在电话里答应得好好的,大家都好几年没见了,也该叙叙旧了。”
郑桐恨恨道:“这孙子,真不仗义,我平均给他发3封信,他才回一封,老说忙,好像全世界就他忙。”
蒋碧云注视着周晓白,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周晓白,对于钟跃民的前女友,她是久闻其名,她正以女人特有的挑剔眼光审视着周晓白。
周晓白发现蒋碧云在注视自己,便半开玩笑地说:“你把我看得有点儿毛了,我的脸上是不是布满沧桑?”
蒋碧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好奇,刚到陕北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你,有几次你的来信还是我交给钟跃民的。你的字很漂亮,当时我还想,这个周晓白一定和她的字一样漂亮,今天见到你,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
周晓白灰溜溜地说:“谢谢,不过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钟跃民甩了。”
袁军安慰道:“你别这么说,那时大家还都是学生,都很幼稚嘛。”
蒋碧云说:“袁军说得对,少年时的爱情恐怕是靠不住的,变数太大。我当时对钟跃民的印象也不错,他是个不错的大男孩,性格挺可爱,一肚子坏水,可即使是冒坏水的时候,也不招人讨厌。说实话,那时我也有些动心,不过我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周晓白很注意地问:“为什么?”
蒋碧云一笑:“这是个很容易让女人受伤的男人,就像狗熊掰棒子,随掰随扔,这对女人来说,太不公平。”
郑桐说:“依你的意思,怎么才叫公平?”
“要是你不想要这个棒子,最好别掰它,让它好好长着,等愿意要它的人来掰。”
郑桐坏笑了一声:“真是典型的女人式思维,可还有这么种情况,狗熊本来不在意,因为对狗熊而言,掰棒子本是一种嗜好,并不一定要吃,就算是掰着玩吧,可有的棒子却当了真,主动把脑袋伸过去,狗熊当然来者不拒,于是棒子就进一步提出要求,要狗熊停止掰棒子的嗜好,一辈子只吃这一根棒子。狗熊当然做不到。”
周晓白笑骂道:“郑桐,你这是在拐着弯儿地挖苦我吧?几年没见了,你还这么坏。”
钟跃民骑着自行车来到莫斯科餐厅的大门前,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破旧士兵军装,军裤的膝盖上还补着很醒目的补丁,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解放鞋。
他把自行车停在存车处,存车人马上让他先交存车费,钟跃民浑身乱摸,也没翻出一分钱,他只好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没带钱,请等一下,我让我的朋友来交钱。”
存车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说:“那你快点儿。”
钟跃民走进玻璃转门进入大厅,袁军和郑桐激动地迎上去,袁军夸张地张开双臂要拥抱钟跃民。
钟跃民笑道:“袁军,先别忙着寒暄,赶快去门口替我交一下存车钱。”
袁军诧异地说:“操,你他妈至于连两分钱都没有吗?又成心出洋相吧?”
钟跃民和郑桐握手,两人亲热地寒暄着什么,周晓白和蒋碧云站在餐桌边默默地看着他们交谈。
钟跃民快步走过去,向她们伸出手:“晓白、蒋碧云,你们好吗?”
蒋碧云微笑着:“我还可以。”
周晓白幽幽地说:“我不好。”
钟跃民装没听见,对走进大厅的袁军说:“今天是谁做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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