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晚来风急(四)-《大明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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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赵彤嫁进来,这宅子便以嫁妆名义落在了赵彤名下,才开始光明正大的翻修。
如今这修葺一新的宅子也成了寿哥出宫的一处落脚点了。
沈瑞也自然而然被招来这里。
寿哥一见他便笑道:“可有日子没见你,听说你近来回城里来了,不再庄上了?原还想着找你跑马来着。”
沈瑞笑道:“谢皇上惦记,是族中亲人进京,瑞总要回府相陪。”
却是继沈瑾继母小贺氏北上后,沈家族中各家也派了代表进京,既是参加状元郎的婚礼,也是参加沈沧大祥。沈瑞自然不能再呆在庄中,总要回府待客,尤其此次五房是沈瑛亲自过来。
七月间五房鸿大老爷小祥,因着年初沈家刚赢了官司、收了大片土地又得了贡品名头,不宜张扬太过,这场周年祭便办得十分低调。
沈瑛沈琦更是在官司赢后不久,就特地给沈瑞书信,请京中沈洲至沈理、沈瑾、沈瑞等人皆不必回去。
沈瑞沈理商量之后,决定听沈瑛的,并未南下。
七月之后,朝局多变,又有沈家与陆家联手经营山东、辽东事,沈瑛便决定亲自北上,借来参加沈沧大祥祭的机会,也与京中诸旧友联络一二,看看情形。
没能回去参加鸿大老爷周年祭,沈瑞心里深以为憾,也有些过意不去,因此沈瑛此来,他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接待。
至于祥安庄那边,杨恬也被杨慎夫妇接回了家中。
杨廷和到底将次女杨悦许给了李鐩嫡子,俞氏也依旧没松口将杨悦记在名下。定亲之后,俞氏就以绣嫁妆名义将杨悦拘在后院,王研听着信儿,便放心将杨恬接回来。
每日里姑嫂相对,倒也惬意,王研更是手把手教起杨恬管家理事来。
如此这般倒比杨恬独自在庄上让沈瑞放心,只是想起庄中相处时光,沈瑞又不免遗憾成亲前只怕再不会与恬儿那般亲昵在一处了。
寿哥听着沈瑞这样说,想到很快便是沈沧大祥,便宽慰了沈瑞几句,心下想起自己父皇来,又不免戚然。
转而又赞沈瑞道:“朕已听说了,军衣之事你办得极好,你果然不负朕望。像你这般不计得失、忠心办事的人若能再多些,朕便可高枕无忧了。朕当重赏你才是。”
因着先前沈家所贡松江棉布抵京时,国库空虚,内廷暂时不予结算,沈瑞也知国库情形,便以贺寿哥大婚名义,悄没声的未收这批布款。
寿哥也是领他这份心意,却想着贴补他一二,方把军衣这桩肥差事给了他。
原本寿哥是打算睁一只闭一只眼,由着沈瑞捞些银子补那布款的。
不想各方反馈,沈瑞却是半分投机取巧都没有,扎扎实实做的厚棉衣,待交割后,从兵部到辽东,竟没有一处不夸好的。
可见他办事实诚,做人又不呆板——寿哥常在宫外溜达,深知上下情弊,晓得不去打点,是不可能这般交口称赞的。
想想之前沈瑞所出那些条陈,再看沈瑞所办灾民事、军衣事,寿哥不自觉便在心中将沈瑞当作心腹能臣来看,只觉可托付重任。
沈瑞忙道:“都是托皇上的福,我也是头次接手这样大事,便多思多想了些,务求不负皇上厚望。也亏得我师公王华王老大人帮忙联络了兵部几位大人悉心指点,方不辱命。原是本分,当不得皇上厚赐。”
这是沈瑞头次接手军资生意,前世今生又最恨那些以次充好发国难财的,因此一意要将这批军衣做好。
便是打心底里厌恶刘瑾之辈,他却也深知,这样世道不打点就求到公平,简直是痴人说梦,因此通过张永的渠道,先将宫里上下也打点了。
然后向王华求助,寻兵部的人来指点军衣制作里的种种注意事项。
王守仁昔年在兵部,颇有些交好的同僚,且如今王守仁简在帝心又步步高升,旧日同僚自然也肯卖个面子帮上一把结个善缘。
外面打点妥当,军衣具体交由沈渔全权负责。沈渔在松江是粮长出身,最知道底下人的情弊,层层把关,任谁也骗不了他去。因此这批军衣用料再扎实不过,抽查又异常严格,最终自然是上上之品。
本身东西就是好东西,辽东诸路军将又因着邓璋、岑章与沈瑞关系,更是没口子的夸赞。
反馈回京里,才是这样好评如潮的局面。
这一番下来,银子赚得不多,却是赚得大好口碑,也算是值得。
寿哥见沈瑞不居功,不由暗暗点头。因提到了王华,便赞道:“王华父子实是忠于君事,贤臣、能臣莫过于此。”又顺口提起了王守仁在南京剿灭海匪那几场经典战事。
说着说着,想起朝中弹劾的事情来,寿哥本来翘着的嘴角又耷拉下来。
寿哥平时在朝上要摆个高深莫测的严肃面孔,尤其是大婚后,越发要显得沉稳,可他到底还是个少年,在张会沈瑞这样亲近伙伴面前,便也不再忍着脾气。
因忿忿道:“若人人如你如王华如王守仁这般踏踏实实做事便好了。想起来便生气,那李熙的折子,弹劾了二三十号人!京城的、南京的、大同的、广州的、贵州的,侍郎、少卿、都御史,还有五个地方知府,啧啧,难为他怎么天南海北的搜罗这些人出来的!半分明证都没有,空口白牙的,便说人有罪当去职,哼,这朝廷里只他一个是称职的?!”
他顿了顿,不无讥讽道:“这么卖力弹劾,倒也当真称职得紧。”
沈瑞和张会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那御史李熙的奏章内容沈瑞早已知道,张会还来与他讨论过——只因李熙所奏十事中,并非皆是弹劾官员的,其中第四条便与张会等一众勋贵子弟休戚相关。
这第四条乃是储将材以振威武,即要将两京公候伯应袭子孙年十五以上者送往武学,学习兵法战术。待其袭爵时,需考其武略,合格了,许袭原爵。否则,给半俸,继续进修,进修三年无成者,便要降等袭爵。
这大明的武学分为京卫武学和地方卫所所立武学,京卫武学最初便是为高级武官子弟教育而立。只是也经过几废几立,几番重新制定规矩,直到宪宗即位再次重建后,才算是稳定下来。
成化九年曾命“凡武职官员下儿男应袭优给,并其余弟侄十岁以上者,俱听提调学校风宪官选送武学读书。”
所以,京中武将人家子弟,多是从武学学过的。如张会、赵弘沛也是如此。
成化年间是在武学中择策略精通、弓马娴熟的直接为官;到了弘治朝,便是令学业有成者送考武举。
不过勋贵子弟大抵还是荫封个职位的。
然则随着承平日久,如今的京中,武将子弟早已开始向纨绔转化,武学也渐渐学规废弛。许多子弟便是上了武学也是虚应故事,入学三年《武经七书》尚不能记诵的比比皆是,且还有直接半路逃学肄业的。
因而这次李熙所提,虽只是针对承爵子弟,却也是为武学紧紧弦。
针对承爵子弟严苛考评,对于英国公府、武靖伯府这样顶尖的、仍活跃在朝堂上的勋贵人家算不得什么,盖因这样的顶级武将世家,随时可能被拉去战场,因此子弟习武不辍,弓马娴熟,根底扎实。
且因着还活跃在朝堂上,承爵子弟多有实职,在锦衣卫中的还相对较弱,如赵彤长兄武靖伯世子赵弘泽,属府军前卫,也算得上精兵强将了。
但是对于许多祖辈风光却一代不如一代的没落勋贵人家来说,子弟就差得太多了,往武学里去混日子的比比皆是,别说拉不开弓的,就是能骑好马的也不多。
而这样就指着爵位俸禄过日子的勋贵人家,养不出好儿男来,于朝廷而言就是累赘。
如果能以此机会,敦促勋贵子弟们上进,那是一桩大好事,而那些不求上进的,正好降等袭爵,变相的削爵一样,也为朝廷节省开支。
左右都是于朝廷有利,此举想必兵部户部也会拥护。
顶尖的勋贵人家不怕考,怕考的又在朝廷上没什么发言权,朝堂上没什么阻力,这件事八成是要批准的。
唯一变数,大约就是小皇帝看李熙弹劾人太多了,且折子头一条就说“请禁止驰逐鹰犬弹射之好”,对其生出不满,进而驳掉他整个奏折。
张会来找沈瑞商量,自是要推动这件事赶紧通过。而且,若有可能,扩大考评范围才好。
武学本身不单单是教育武将子弟,也会对现役军官们进行一定的培训,只不过,这个培训要比教子弟更为松散。好多人官职在身,更加不会去学,且还有家学渊源的,甚是看不起武学。
严肃武学纪律,对于张会这样努力上进的人来说自然是好事一桩,不考怎么显得出他的能耐来?
而这样筛选出来的武将,方能在将来的战场上生存下来,总比一个猪头主将带累整整一队人马强。
张会同样也是不想将来上了战场摊上猪队友的,未被敌军打败,反被友军拖累。
“皇上,我听闻了李熙李大人的奏折。”沈瑞依照与张会的约定,先开口道:“以我浅见,觉得李熙大人的折子弹劾部分固然有失偏颇,但别的几条,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寿哥微扬下巴,斜睨着沈瑞,嗤笑一声道:“你说的是武学还是考课?莫与朕说是盐法。”
李熙这十条奏折所涉较广,除了黜不职、储将才之外,严考课、覆章锍、清军伍、禁巡逻、清盐法等等也在其列。
沈瑞见他神情轻松起来,便也笑了笑道:“我只知吃盐,哪里懂盐法,何敢妄言!”
寿哥哈哈一笑,拍了拍手道:“你有自知之明,可比有些老先生强得多啦。”
沈瑞陪着干笑两声,方道:“我想说的,是武学。”
“这不是当他提的么?”寿哥下颌点了点张会,“怎的你来提?”
张会作那愁眉苦脸的样子,道:“他比我嘴快。”
众人又是哈哈一笑,笑声渐歇,沈瑞才正色道:“先前我曾给皇上呈过关于想办个教人农桑又或者工商的书院,也是想开启民智,让百姓多一项营生,也能让国家多些税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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