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血色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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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跃民笑笑:“我要走了,请转告李总,就说我钟跃民很抱歉,将来有一天,我会报答他的。小张,你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

    “那我祝你找个好丈夫,再见!”钟跃民走出办公室。

    钟跃民走进保卫部时,两个穿检察官制服的人正在和保卫部的干部交谈,还有两个持警棍的法警站在一边。

    检察官们站了起来:“你是钟跃民?”

    钟跃民点点头回答:“我是钟跃民,你们是检察院的?”

    一个检察官说:“我叫魏平,检察员,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钟跃民反问道:“有证件吗?给我拿出来看看。”

    魏平颇感意外:“嗬,你事儿还不少,还怕我们是冒充的?”他掏出证件给钟跃民看。

    钟跃民仔细看了看证件上的照片,抬头看看魏平,又低头核对了一下,然后把证件还给魏平:“嗯,看样子像是真的。”

    魏平不满地说:“什么叫看样子像是真的?我们还没问你什么,你倒审查上我们了。”

    钟跃民笑笑:“别介意,这年头儿假货太多,我有个战友前些日子不知和谁结了仇,也是来了两个穿检察服的人,要他跟着走一趟,结果那两个穿检察服的是流氓,走到半路上就把他打了一顿,然后就没影儿了,你说冤不冤?”

    “你这话里有什么意思吧,该不是把我们也当成流氓了?”

    “没有,一看你们就是真的,一脸正气,流氓可装不出来。走吧,检察官先生。”

    这是钟跃民第一次和检察官打交道,在检察院的审讯室里,魏平和一个女书记员坐在审讯者的位子上,钟跃民坐在一个浇筑在地上的水泥墩上。

    他的案子很简单,反正钱是他借出去的,想赖也赖不掉,他如实交代了事情的过程,按办案人员的说法,叫“供认不讳”。至于钱的去向,他也交代得清清楚楚,审讯很顺利,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魏平合上卷宗夹说:“钟跃民,你刚才的供词和我们掌握的情况基本一致,我欣赏你的合作态度。我想问句题外话,你知道是谁写的匿名检举信吗?”

    “能猜出来,是我的前任秘书何眉。”

    “她和你有私怨?”

    钟跃民露出了玩世不恭的微笑:“这是个很俗的故事,当领导的和女秘书之间常常会发生点儿故事,我当然也未能免俗。”

    魏平点点头:“噢,明白了,始乱终弃引起的仇恨,是这样吧?钟跃民,我翻了你的档案,发现你的经历很不一般,当过侦察营长,上过战场,指挥过一支特种部队,还是二等功臣,你怎么从部队转业不到两年就腐化成这样?”

    钟跃民自嘲道:“就像人们通常所说的那样,我放松了思想改造,被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所击中。我说魏检察官,这种事好像与本案无关吧?你要想听故事咱们单独讲,这儿不是还有位女书记员吗?”

    魏平说:“钟跃民,看看你这玩世不恭的态度,你大难临头了,知道不知道?给国家造成了50万元的损失,这罪可不轻啊,要是你能想办法把这50万元补上,那么对你的处理会轻得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但我就算把自己卖了,也卖不出50万元。没办法,我只好承担自己应负的责任,该判几年由法院说了算。”

    魏平说:“对不起,我不得不给你办个拘留证,你被拘留了。有些事我们还要详细调查,时间可能拖得长些,最近经济案多,我们人手有限,你在看守所里要有心理准备。”

    钟跃民站起来问道:“听说看守所的环境挺糟糕?”

    魏平冷冷地回答:“那儿要是跟疗养院似的,我还想进去呢。”

    钟山岳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报,院子里门铃响,小保姆去开门。

    高玥拎着很多水果、蔬菜走进客厅:“钟伯伯,您好,我来看看您。”

    钟山岳摘去老花镜仔细看着她:“你是叫高……高什么来着?”

    “高玥,您忘了?我和钟跃民还合伙卖过煎饼呢。”

    “对了,想起来了,我还吃过你们不少煎饼呢。后来,你们都有了工作,我也吃不上啦。对了,钟跃民不在家,有个同事打电话来,说他有紧急任务,出差去深圳了。”

    高玥笑着说:“我不找他,我来看看您。”

    钟山岳惊奇地说:“看我……哦,我明白了,你是跃民的女朋友。”

    “对呀,我们是好朋友,我又是个女的,所以就叫女朋友。钟伯伯,今天我休息,我来给您做饭,让您尝尝我的手艺,好不好?”

    “好啊,我这张老嘴可馋了,我就等着吃你做的饭了。”钟山岳用手向院子里的小保姆一指,小声说,“那丫头做饭不好吃。”

    高玥挽起了袖子:“您稍坐一会儿,我做饭快着呢,一会儿就好。”

    高玥的手脚很麻利,她用了不到40分钟,就做好了三菜一汤。当她把菜端进餐厅时,她发现钟山岳已坐在餐桌前等候了,老人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她不由黯然神伤,这个老人太可怜了,他偶尔吃上一顿家常饭就这样知足,可想而知,那个小保姆的做饭手艺肯定很糟糕。高玥愤愤地想,养个儿子有什么用?钟跃民这个浑蛋成天就像个蜜蜂似的,来往于花丛之间,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他老父亲在家里竟然过着这种日子。这个浑蛋,是该给他点儿教训。

    高玥把菜一盘盘端上桌子,钟山岳眉开眼笑地说:“姑娘,你的手艺是不错,光闻味儿就知道。”

    高玥说:“钟伯伯,我给小保姆放了一天假,今天我来照顾您。”

    钟山岳像个馋嘴的孩子,顾不上和高玥说话,只顾着吃。高玥望着钟山岳便想起钟跃民,不由感到一阵辛酸,她转过身去,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她忘不了她和钟跃民相处的那段日子,虽然没有钱,但日子过得很快活,和钟跃民在一起,她的心情总是很愉悦。那个家伙就有这种本事,他要是一高兴,就开始胡说八道,高玥总是被他逗得大笑不止,乐得喘不过气来。这样愉快的日子,还会回来吗?

    电话铃响了。

    高玥拿起话筒:“喂……什么,你是哪儿?看守所,噢,我知道了,这里是钟跃民家,您请说,好,好,我明天就送被褥去,谢谢,再见。”

    高玥挂上电话,转过身来,她突然愣住了……白发苍苍的钟山岳望着她,脸上老泪纵横。

    高玥惊慌地扶住老人:“钟伯伯,您怎么了?”

    “跃民出事了,他不是出差,你别瞒我老头子,从你今天进门时我就有感觉……”

    高玥扶住老人,流泪道:“钟伯伯,您别着急,您听我说……”她忍不住痛哭起来。

    钟跃民被一个警察押着走过长长的走廊,警察打开一扇铁门命令道:“进去!”

    钟跃民走进去,铁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室内的光线很暗,他发现监舍里坐着十几个人,这些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态度似乎不大友好。钟跃民向他们点点头,便默默地坐下。于是这些人又都把目光转向一个面目狰狞的人。那人坐在墙角,身子下面垫着两床叠好的被子,另外的两床被子垫在他的后背,看上去他似乎在享受沙发的舒适感,身旁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在为他捶腿。

    钟跃民用眼睛的余光发现那人在向同伙使眼色,接着马上就有两个家伙站起来,狞笑着走到钟跃民身边。

    一个家伙一脚踢在钟跃民的背上,喝道:“站起来!”

    钟跃民坐着没动:“有事吗?”

    那几个家伙互相望望,突然大笑起来。

    一个胖子笑道:“傻逼,第一次进来吧,不知道规矩?‘有事吗?’瞧你问的这句话,你的事儿多啦,还没办手续呢,是不是,哥儿几个?”

    同伙们狞笑着附和:“没错……让这傻逼先反省一会儿再说……”

    胖子说:“听见没有?先站到墙角反省一会儿,我先给你作个示范。”他弯下身子成90度,两臂向后高高扬起,作出喷气式挨斗的姿势。

    他们又大笑起来。

    胖子直起身子说:“看清楚没有?姿势要准确,身子要绝对成90度,这是规矩。先反省一会儿,晚饭后还有节目,等这十几套节目都做完了,你小子就算是被录取了,这好比考大学,你还没参加高考呢,这所大学暂时还不能录取你。”

    钟跃民慢慢站了起来,用手指指着那个像是头目的人说:“你,是这些浑蛋的头儿吧?你听着,十几年前,我像你们一样浑蛋,那时你们恐怕还穿着开裆裤,动手打架是我最开心的一件事。真想和你们玩玩儿,可我今天不想打,因为我不愿伤了你们,这会加重我的罪,我不想在监狱里待一辈子。如果你们觉得打我一顿会很开心,那我可以同意,但有一点,你们只能打一次,要是打顺了手,没完没了,我可要还手了。好吧,你们开始吧。”钟跃民坐下,轻轻合上眼睛不说话了。

    那些喽啰们都转过脸看着那个面目狰狞的人,好像他能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年人站起来,战战兢兢地哀求道:“迟宝强……不,迟大哥,你饶了这位新来的弟兄吧……”

    那个叫迟宝强的人发出阴冷的声音:“老白毛,你他妈是不是也想挨揍了,要不你来替他?”

    老白毛辩解着:“我不敢……”

    “那就闭上你的臭嘴,再敢说一句话,我就把你这老东西的门牙掰下来。”

    迟宝强慢慢站起来,拎起一床毛毯,一步步向钟跃民走来。

    钟跃民合着眼一动不动。

    迟宝强猛地把毯子蒙在钟跃民头上,他身后的一伙人一拥而上,向钟跃民拳打脚踢……

    几个年龄较大的室友坐在墙角,惊恐地看着这残酷的殴打场面,重击人体发出的闷响一声声传来。

    迟宝强打累了,又狠狠地踢了钟跃民一脚,吩咐道:“行了,把毯子掀开。”

    胖子掀开蒙住钟跃民的毯子。

    钟跃民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墙角的水池边吐出一口血水。他惨笑道:“够他妈专业的,脸上一下不打,怕让人看出来,谁教你们的?”

    迟宝强阴笑道:“怎么样,哥们儿,服不服?”

    钟跃民活动了一下脖子说:“打也打了,再问这个就没什么意思了,这规矩我懂,宋朝就有了,武松不是还差点儿挨了一百杀威棒吗?”

    “懂规矩就好,哥们儿,别往心里去,谁进来都一样,规矩不能破,看你还像条汉子,别的节目就免了。”

    钟跃民看看他:“哥们儿,你刚进来时也有这么一顿吗?”

    迟宝强笑了:“我是定规矩的人,能和你们一样吗?不瞒你说,长这么大我还没尝过挨揍的滋味呢,净是我揍人了。”

    “噢,明白了,有机会你也该尝尝这滋味,这感觉还不错。”

    “嘿,听这意思你还不服,还想挨揍是怎么着?”

    “算啦,哥儿几个也够累的了,歇口气,明天再收拾我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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