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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为蔡景历是要劝他借京口地处要害位置的优势,加上国中内乱不已的机会,效法前人逆流进取、创建霸业,结果却没想到对方是在劝自己据地投唐,一时间心情复杂至极。
老实说,当他一开始会错蔡景历的意思时,虽然表面上勃然大怒的斥问对方,但其实内里心跳都不由得加快几分,因为类似的念头他也曾经动过。
倒不是因为他天生反骨、不忠不义,实在是如今国中的局面如此混乱,大凡身处他这样一个位置的人,也都难免会心生此类的念头。
如今的南陈朝廷,但凡稍有阅历见识之人就能看得出不过只是一个傀儡摆设罢了,如果没有了来自背后的唐国支持,只怕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
至于国主陈昌,早在归国之初、乃至于继位之前,国中群众或还会因为他乃是先主嫡子而心存几分期待。可是等到陈昌正式登基为帝、亲自处理国事之后,其人本色日渐流露,对南陈士民而言,简直每一天都是对其祛魅的过程。
到如今,陈昌此人志大才疏、性情轻躁并且心胸狭隘的缺点已经是毕露无遗,遇到问题全无主意,只是习惯于求助外部的力量。也正因此,唐国才得以越来越加强对于江东的渗透和影响。可以说唐国每一次在与南陈的互动中向前推进一步,相应的就体现出陈昌的一份无能!
这样的一个国主,又如何能够让人去尽心倾力的加以辅佐?或许其人这样的性格缺陷全都是因为自幼与父亲分别,欠缺了一个耳濡目染、接受教诲的机会,可是现在的形势也已经容不得他再从容接受教育、提升自我!
其人才不配位,勉强待在那个位置上,面对内外不断涌现出来的挑战,说不定哪一次就会被挑落下来。到时候,其人下场如何暂且不论,家国必然会因其无能而付出惨痛代价。
至于临川王陈蒨,固然曾经一度让人对其心怀期待,但随着他受迫于内外压力而退出权力中心,身上的光芒便也就此黯淡下去。而且陈蒨身上还有三大劣势,都让他难以成为振兴家国的人选。
首先他并不是先主陈霸先的子嗣,这就让他难以在法理上取代陈昌,在与朝廷、与国主争执对抗的时候,需要承担一份伦理道义上的指责。无论他的目标再怎么光明伟岸,都改变不了他是一个不安于室的宗家孽种。
如果他是先主子嗣,哪怕不是嫡息,都可以凭此作为一个更佳的选择来取代陈昌、获得国人的拥戴与支持。又或者在陈昌归国之前,他便已经先一步确立了其在国中的权势地位。但这两种可能,在陈蒨身上都没有出现。
其次陈蒨没有自己的嫡系力量,之前先主陈霸先之所以敢于自京口进袭王僧辩、从而奠定霸业,一个最重要的理由就是自从岭南定乱以来,陈霸先便已经经营起了一支忠诚勇敢的队伍。
眼下陈蒨看似在三吴之地拥有极高的影响力,但三吴豪强心怀各异,敢于跟陈蒨一起图谋大计、同生共死的却寥寥无几。以至于陈蒨尽管发动了针对吴郡的抢夺,结果却因为担心吴兴人情不稳而龟缩不出。这样的情况下,又如何能够奢望能成大事?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凭如今唐国对江东的渗透与影响,也根本不会给陈蒨从容发展、壮大自身的机会。眼下其人看似折腾的欢快,但在唐皇看来大概也是乏甚威胁性,如果其人真的做出了让唐国感到实际威胁的事情,唐国必定就会加大对江东局势的干涉,乃至于亲自出兵、大举南下!
在徐度看来,可以说无论是在朝的陈昌,还是在野的陈蒨,都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去完全继承先主衣钵,将这份江东基业给顺利的延传下去。
徐度虽然深受先主折服,但也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自己的思量。他固然不像北朝侯景那样桀骜难驯、狼子野心,但是当南朝继任者明显不具备驾驭群雄的手段与气魄时,那他对自身权势利害的考量自然也就超过了对社稷前程的思索。
如果有可能的话,徐度当然还是希望能够割据一方,将自己的这一份权势富贵给维持下去。但是天下大势纷繁多变,在这纷繁的变化中该要如何保持自身的际遇不变,这是真正让徐度感到苦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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