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卺(02)-《婚久必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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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去赌?

    ……”眼泪已经逼到了眼眶,谭如意抽了抽鼻子,生生忍住了。

    虽隔着一堵墙,父女争执的声音在墙内却听得一清二楚。

    一直沉默的谭爷爷站起身,“沈世侄,真是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

    如意这孩子样貌学识都配不上小沈,你们还是另找良配吧。”

    沈知行有些尴尬,仍是笑了笑,起身客套了几句,带着沈自酌告辞。

    沈自酌走到门口时,脚下微微一顿,朝谭如意看了一眼。

    谭如意别着头,梗着脖子,浑身透着一股子倔强,活像一只殊死决斗的困兽。

    沈知行和沈自酌刚走出大门,谭卫国的巴掌就朝着谭如意脸上招呼过去,“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这事儿像根刺扎在谭如意心上,她时常想到当日沈自酌眼中那微带同情的目光,心里堵得难受,又有种类似回天乏术的无力之感。

    就在渐渐平息之时,谭卫国却出事了。

    他喝酒之后撞伤了人,对方家属要他拿十二万出来私了,不然就法庭上见。

    谭卫国这人对权势又恨又怕,哪里敢上法庭,于是瞒着谭如意去市里找到沈知行。

    等谭如意知道的时候,木已成舟。

    家里那点微薄的家底早在谭爷爷做心脏手术的时候就已掏空,即便她把自己卖了,也凑不出二十万还给沈家。

    爷爷在家里骂了几天,谭如意还得安抚他的情绪,免得他情绪激动又引得心脏病发。

    四面的艰难,好似一个网兜朝她罩过来。

    谭如意仍有几分不甘,思索了几天,进城去找沈自酌,且看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沈自酌没见到,先见到了沈老先生。

    沈老先生拉着她的手,用含混的声音一径地道谢,说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还说他看人眼光极准,沈自酌跟她绝对是天作之合。

    沈老太太在一旁抹泪,也顺着沈老先生的话连声道谢。

    面前的老人只剩一把瘦骨,前几日还清朗的目光如今浑浊阴翳,哀哀地看着她,好似一个乞糖的孩子。

    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遭,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了。

    正说着话,沈自酌推门进来,沈老太太忙让沈自酌请谭如意出去吃饭。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谭如意刚来时的气愤已经消了大半,心里渐渐被一种生无所恋的悲哀填满。

    她停了脚步,低声说:“不用吃饭了,我还得回家照顾爷爷。”

    沈自酌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静了数秒,这才沉声开口,“抱歉。”

    谭如意没说话,沉默良久,方咬牙说了一句:“你这是愚孝。”

    谭如意回去的时候,觉得自己活像是斗败的公鸡,又愤怒又难过,却不知该将气撒向何处。

    谭爷爷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卷着烟草,听见谭如意的脚步声了,抬头看了一眼,张了张口,又低下头去。

    谭如意蹲在爷爷面前的阴影里,拿过他的烟斗,在脚边轻轻磕了磕,将他手里卷好的烟叶塞进去,递回他手中。

    爷爷掏出打火机点燃,猛嘬了一口。

    谭如意好歹笑出来,“爷爷,没事的,沈自酌这人挺好的。”

    爷爷看着她,“你喜不喜欢他?”

    谭如意垂下头,看着灰扑扑的路面,声音低下去,“我才见过他几面。”

    爷爷叹了口气,半晌没说话。

    空气里一时只有呛人的烟味,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爷爷哑声说了句:“我怕你高攀了受委屈。”

    谭如意眼泪顿时被呛出来,她捡了块石子,在水泥地面上胡乱划着。

    过了片刻,回过神来,方发现自己在地上写了一个字。

    她顿时心烦意乱,使劲抹了抹眼睛,捏着石子飞快划掉了。

    婚礼当日天气倒是晴朗,河流雪霁,天高云淡。

    谭如意七点起来化妆,八点男方车子过来接人。

    闭塞的小镇何曾见过奔驰当主婚车的景象,一时谭家门口皆是过来看热闹的人。

    谭如意和沈自酌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副驾驶上沈家请来的婚庆公司的伴娘屡次想活跃气氛,见谭沈两人神情不像是结婚倒像是去就义,嘀咕了一声,也就听之任之了。

    婚礼张罗得很仓促,大家都忙,沈老先生又还在床上躺着,是以一切从简。

    唯独沈老先生乐在其中,因喜事在即,精神都抖擞了几分。

    他掏出自己当年跟沈老太太结婚的照片给谭如意看,照片里年轻的两人都是眉目精神,沈老太太穿着一身旗袍,黑白相片丝毫无损她焕发的容光。

    沈老先生便叮嘱谭如意,一定要选一身红色旗袍。

    谭如意在准备入职事宜,婚宴在即才抽出空去试礼服。

    她自己本来也没心思,既然沈老先生坚持,也就听从他的意思。

    婚礼前夕,沈老先生送给她两只玛瑙镯子,说是当年沈老太太戴过的。

    玛瑙成色极好,衬着旗袍更是分外好看。

    谭如意这才明白沈老先生的深意。

    推辞不过,终是收下。

    车子很快开到订好的酒店,谭如意同沈自酌站在门口迎宾。

    春寒仍是料峭,她红色的旗袍外只罩了件绒毛披风,冻得只哆嗦。

    站了片刻,忽瞥见酒店的服务员也是一水儿的红旗袍。

    她觉得更冷了,脸上的笑容只剩个壳,随时都要哐当一声跌落下去。

    好不容易客人来齐,谭如意同沈自酌上楼,一整层的大厅里乌泱泱坐满了。

    沈家交游甚广,宾客的名单精减了数次,仍有四十席之多。

    沈自酌事先跟司仪沟通过,要求仪式尽量简洁,罗罗嗦嗦的讲话环节能省则省。

    但交换戒指和接吻这一项,司仪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去掉:“连入个志愿者协会都要宣誓呢,您这是结婚,再怎么害羞,总还得表示表示吧?

    不然随了份子的人,哪有热闹可看?”

    谭如意在旁听着,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过,她的婚礼,到底是变成了一场“热闹”。

    司仪让家长发言,沈知行振了振衣服走上去。

    无非都是些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的吉利话,谭如意还没留神,他已经讲完了。

    司仪哇啦哇啦说了一通,紧接着说道:“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服务员端着两只首饰盒子上来,谭如意慌乱地接过来,拿出里面的戒指。

    台下几百号人正全神贯注盯着,好似在围观一场行刑,谭如意执戒,犹自胡思乱想,手指让人一把捏住。

    她立时回神,见沈自酌正握着她的手指,将戒指套了上去,她立即如法炮制。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美丽的新娘了!”

    底下欢呼声浪潮似的刮过来,这下谭如意彻底慌了,不敢抬头,心脏擂鼓似的跳着。

    腰忽然让一双手轻轻按住了,紧接着沈自酌的气息缓缓靠拢,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陌生的触感贴上她发抖的唇。

    欢呼声一阵阵冲击耳膜,谭如意脑中一片空白,等她回神,仪式已经结束,底下一片觥筹交错之声。

    这是初吻。

    她想。

    没时间让她仔细回味,还得拾掇心情,一桌一桌敬酒。

    沈自酌在前,她紧随其后,挨桌挨桌的祝福声中,渐渐产生了几分错觉,好似自己确实正在办一场美满的婚礼;身畔之人,确实是她余生要携手走下去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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