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猎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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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月还在继续收拾东西:“那兴许是她得罪了什么人,跟公主府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你还不明白?这些年来出府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所以咱们府鲜少有人离开,怕触霉头。”秋霜点了点她的额头,“我本来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但看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这点眼力见儿也没有——公主根本不希望咱们出府。”

    窗前忽然跳下一只黑色的野猫,吓了秋霜一跳。她惊觉自己多嘴了,连忙托口午休时间已过,转身离开。

    雪月叠好一件褙子,心里七上八下。

    秋霜这么一说,她才想起之前向柔嘉告假的时候,柔嘉的眼神十分奇怪。她越想越后怕,明明是三伏天,额头、背后却全是冷汗。

    雪月背着行囊离开屋子,带上门。先前有只野猫好像受伤了,在窗前直叫唤。雪月好心想抱抱它,它却朝阴暗的花丛里跑去。

    雪月追了几步,念及秋霜的话,认为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转身又朝府门走。没想到树上突然掉下一只死鸟,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雪月吓得尖叫一声。

    “你怎么了?”头顶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女声。

    雪月抬头,发现柔嘉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去了,手里还抓着另一只雀儿。她的脸上、手上、衣服上全是血。

    雪月惊得面无血色——这个人是她们的公主吗?

    “既然被你发现了,”柔嘉神经质地冷笑,“我只好杀了你。”

    雪月拔腿就跑,刚跑了两步便因为太过慌乱而被石头绊倒。柔嘉已经跳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向她。

    “你……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雪月手忙脚乱地捡起一块一端锋利的石头,声色俱厉道。

    “她们每一个人都像你这样威胁我,惧怕我,怨恨我……”柔嘉脸上毫无惧怕之色,反倒露出甜美的微笑,“但明明是你们,你们这些贱民,为什么一个一个都像那些烦人的鸟一样,想飞多高飞多高,想飞多远飞多远……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一生都要被困在这里,慢慢成为一个丑陋恶心的老女人……”

    柔嘉已经丧失了理智。

    看着那张脸,雪月忽然觉得柔嘉是如此扭曲、可怕。

    雪月正要叫的时候,身后一只黑猫忽然咬了她的头一口,鲜血直流。接着,一群黑猫从花丛之中蹿出来,把她咬死了。

    死的时候,她睁大眼睛,看着明媚的春光与天空。

    她的手朝府门的方向伸着,仿佛在抓着什么希望似的。

    柔嘉把雪月的尸体往挖好的坑里拖。她给府中每一个人都挖了一个坑,方便随时埋葬。她甚至哼起了父王抱着年幼的她时唱给她听的童谣。

    实际上父王只抱过她一次。

    她还不知道生母是何模样,便被过继给了一个位分较高的妃子。前些年父王给她许了一门亲事,新郎乃当朝右相的儿子薛照。因为还没有成亲,父王便建造了一座公主府给她居住。

    显而易见,她根本没有和薛照成亲,因为薛照没有那个福分。

    她怎么会承认是自己杀死的那个男人?英俊的、渊博的、温润的未来夫君,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怨恨她。

    她成了当朝第一位还未出嫁就能住进自己府邸的公主。

    柔嘉把雪月的尸体拉进坑中,为雪月铲土。柔嘉这么做的时候一点也不担心有人过来,因为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可她铲着铲着还是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树下站着的那个男人。他与她曾经的未婚夫薛照何其相似,俊朗、渊博、儒雅。他背着那把焦黑的琴,眼底尽是哀伤之色。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今天明明不是上课的日子,东方鹤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会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为什么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柔嘉慌乱地扔了铲子,用脚把最后一抔土踢进坑中,再用花铺上,风一样朝东方鹤的方向跑去。

    假的,一定是假的,那个人只是一个幻影。然后她扑向东方鹤的怀中,他受力后退撞在花树上,花如微雨一般飘零。

    东方鹤睁大眼睛看着她,她的脸上还残留着血迹。

    “公主,你……”东方鹤什么都看到了,看到她如何用竹竿打落那些鸟儿,让黑猫咬食。

    堂堂一国公主为了做一些下作的事情不被人发现,每次行动竟然都亲力亲为,没雇佣任何杀手刺客。

    太可笑了。东方鹤无法扭曲地认为这样的她率真单纯,但她全神贯注做残忍的事情的样子,确实有些好笑。

    “东方鹤,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柔嘉惊讶不已。

    没想到都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师父让我为昨日失态的事情向公主赔罪,所以我来了。”

    柔嘉汗毛竖立,像一只发怒的黑猫——怎么会这样,她精心扮演了多年的角色就这样崩塌了,人人称颂的公主如今不仅浑身污点,而且已经变得丑陋不堪。

    柔嘉下意识地对东方鹤露出了自己的虎牙。

    “公主想杀人灭口?”东方鹤轻笑,“可我不是那些弱女子,我是个男人。”东方鹤单手就握紧了柔嘉双手的手腕,她无法挣脱。

    这个男人……

    柔嘉阴郁地道:“你就不怕我说你非礼我?你不怕我报复吗?我可是一国公主,你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琴师而已。别以为菏泽给你们打下了一片天,你们就能翻身做主子了。”

    果然,这才是真实的柔嘉。

    她嘴上说着倾慕的言辞,心里却对他不屑一顾。

    “让人看见你浑身带血,让所有人以为我是菏泽派来的刺客?如果他们把我抓了,我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牢里吧?”东方鹤轻轻笑了笑,“我好怕啊。”

    柔嘉青筋暴突。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自诩善解人意,所以在各色宴会场上游刃有余,无人不称赞她,但当那些人发现她的真面目后,亦无人不惧怕她,咒骂她。

    东方鹤这么放松的笑容究竟是怎么回事?

    “做公主很辛苦吗?为什么你要杀那么多人?可知他们也是有兄弟姐妹父母爱人的?”东方鹤的口吻让人听不出悲喜,淡淡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柔嘉张嘴咬了他的手一口,他吃疼,终于放开她。

    柔嘉提着裙摆飞快地跑了,像是战败的逃兵。

    东方鹤看了眼手腕上的牙印,摇摇头。亲眼看到她杀人,他自然是震撼的,而且看她那么熟稔的样子,想必已经杀了不少人——与其说是杀人,不如说是将对方折磨致死。

    柔嘉罪无可赦。

    但东方鹤对她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原因感到好奇,甚至没有拆穿她的想法。想必他的存在已经让她如坐针毡,她再不能像从前那般自由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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