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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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他一度萌生进军电影行业的念头。自己掏钱给老婆拍戏,换谁他都不放心。孟惟悉笑他神经质,说那只是万中出一的意外。
宋彦城眼神一刹冷下来,“万分之一我也承受不起。”
痴情两个字开不起任何玩笑。孟惟悉叹气,问:“如果出事了怎么办?”
宋彦城似是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表情无波无澜,坚定答:“她瘸了瞎了昏迷不醒了,我就照顾她一辈子。她若死了,我就这么过吧,等着下去跟她团圆。”
宋彦城说起这些时,眼里有克制的隐忍,英勇且无畏。
黎枝那一伤,休整了半年没再接戏。
毛飞瑜好像也改变了,不再似从前那般给她排满工作。七成工作量,让她游刃有余。黎枝在家时间多起来,但跟拍的狗仔真不少。她住滨江花园的事儿已不是秘密,早八百年前就曝光了。
毛飞瑜曾问她要不要搬家?
黎枝懒得动,说:“搬了家他们迟早也会知道的。算了吧,他们拍几天也就不会拍了。”
宋彦城不持异议,但次日,就把家里的窗帘全换成特殊防偷拍材质的。一拉上,跟黑透了的天似的。黎枝嫌这窗帘丑,宋彦城哦了声,“我可不想跟你做的时候被人录成小视频。”
黎枝:“……”
那您可真体贴啊。
这一年,宋彦城的公司运行顺利,骏业日新。他做自己擅长的基建项目,倚靠多年积攒的人脉,创业之路走得还算顺利。他有从头再来的勇气,亦有不负众望的决心。
婚后第二年时,宋彦城争取了好久的一块地最终没有拿下。他情绪低落,招标结束后,回家倒头就睡。手机是关机的,季左打了八百个也没人接。
季左越想越不对劲,便跟黎枝打了个电话。
黎枝正在拍摄五大刊的杂志内封,这边刚完工,她放下后续工作,立刻往家里赶。
宋彦城忙这个案子几天没睡,人还是懵的,“你怎么回来了?”
他没事,黎枝松了口气,给季左回了条平安信息后,就挨着床边坐下。她看着他,目光其实有那么几分调侃的意味。宋彦城起先还能云淡风轻,注视没几秒,就败下阵来。
他烦躁地捋了把头发:“项目丢了。”
黎枝断然不会说出类似于“丢了就丢了呗”“有什么了不起”的话。无论是谁,在付出努力这件事上,都值得被重视和尊重。轻描淡写不是安慰,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蔑视。
黎枝什么都没说,伸手抱住宋彦城,她摸了摸男人的后脑勺,“想哭就哭吧。”
宋彦城笑了起来,颤抖的热气在她脖颈间游离,他沉声说:“那倒不至于。”
情绪说开,正视结果,那这心理负担便卸下一半了。宋彦城眉目之间淡淡愁绪,“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黎枝握着他的手说:“我之前在剧本里读到过一句台词,它说,男人志存高远,不局限于眼前。你的凶狠劲儿,得用于江湖深远,而不是作茧自缚,纠结这一时成败。”
宋彦城笑笑,“知道了,黎老师。”
守业比创业难,宋彦城不算个性格完美的男人,他有尖锐的棱角,也有明目张胆的功利心,虽然自制力一流,但内心的煎熬和偶尔失衡时钻的牛角尖,仍磨他心智。但黎枝时不时地拉他一把,让他慢下脚步,这些年,倒也学会了兼收并蓄这项技能。
宋彦城在创业第二年,一举拿下省班子重点项目,揽承新建民用机场的基建施工。这一新闻,在商圈引起轰动。他像一头蛰伏的兽,耐得住严寒酷暑,受得了冷眼嘲讽,终会猎食成功。
事业蓬勃扬帆。
那日季左汇报完工作后顺嘴提了一句,“栢铭集团最近出了点事。”
宋彦城抬眸看向他,静无言。
季左说:“内部管理有分歧,闹得厉害,说是昨儿在会上差点动起手来。”
宋彦城微微皱眉。
栢铭这么大一公司,简直让人看笑话。
季左说:“宋锐尧上位后,并不省心。管理成拉帮结派,没少反他。但他自己的决策也有很大问题,激进、张狂、冒险。和他们对着干。”
再提及旧人,宋彦城毫无波澜。
他留意过栢铭的季度报表,不尽人意,这三年显而易见的下坡路。
两个月后,栢铭集团突发公告,股票停牌。加之流言传闻,股民心理恐慌,网上声讨之声浩大。宋彦城心里有数,这烂摊子,估计已经兜不住了。
他的直觉很灵,周五下午,数年不再交集的人忽然登门。
宋兴东年事已高,但仍精神健硕,拄着拐杖也自成一派威严。宋彦城见到他时,那声“爷爷”没叫出口,倒是先低头笑起来。
他自嘲道:“您‘病’了这么多年,掐着点在这个时候‘好’起来。我是该高兴,还是该跟您学学这境界?”
一月前,宋兴东就对外放漏消息,说自己在美国一年的治疗有效,已慢慢康复,近日预备回国。
那时起,宋彦城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他们谈了一下午,会议室紧闭,任何人不许打扰。
宋兴东高傲强势了一辈子,从未如此低声相求。栢铭集团不复从前,内乱勾心斗角,对外业务也逐年下滑。宋锐尧是勇者无谋,宋兴东花三十余载栽培的接班人,三年才看清,他并非良将。
宋兴东几近央求,让宋彦城回去重振家业。
料想这个孙儿不会同意,他说:“只要你回栢铭任董事长,我让你母亲,入宋家族谱,供牌位去宋家祠堂。让她名正言顺。”
宋兴东这个承诺,香甜诱人,直击宋彦城这十多年的心症。
宋彦城眼神沉静,定在原地跟雕像一般。
宋兴东瞧他这反应,有了十拿九稳的信心。
但宋彦城却忽然笑起来,从容舒眉,低声说:“爷爷,从我十七岁第一次见您,您一直没变。”
宋兴东愣了愣。
“您永远自恃清高,您所谓的‘病’,不过是提早发现宋锐尧吃里扒外,您自作聪明,索性一‘病’了之,想声东击西,看看集团背后,到底还有哪些阳奉阴违的人,之后再一并算账。您多疑、自负,认为一切尽在掌握。却独独没想到,我比您更早收集到宋锐尧的犯罪证据。”
宋彦城语气平静:“亲情与家人,对你来说不值一提。唯有面子和家业,才是你一生所求。你要名要利,为了这些,你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可以将错就错。我以前一直认为,您性格坚毅寡情,才能成就这番事业。现在我总算明白,不是您有能力,而是您没原则。您圆滑善变,可以为权利让步,却不会为感情折腰。”
宋彦城拒绝得干干脆脆,人走后,他在办公室里一直坐到夜幕降临。
晚上九点,季左不放心,正欲敲门。
门恰好开了。宋彦城单手拎着西装,裹着淡淡烟味走出来,他平静说:“下班。”
——
冬至这日,宋彦城和黎枝一起去到小周家包饺子。
这个boy又换了一套别墅,搞了个中式风的装修,设计成农家小院的路数,门口甚至还有一大片瓜果园林。一进门,小鱼儿兴奋招手,“偶像!”
认识这么多年了,这个称呼一直改不掉。黎枝笑嘻嘻地走过去,捻起一片青黄瓜吃,“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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