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和李平安等人按照原先的计划去逛街，大街小巷主要以国营商业为主，经济十分萧条，这跟苏木原先了解到的情况没有太大出入。

    卖家电的商场是国营企业，卖百货的商场也是国营企业，偶尔能看见小摊贩们挑着东西叫卖，因为价格便宜，总不缺人购买，尤其是位卖电子表的摊主，东西刚拿出来，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美国早已进入买方市场，而华夏依然是卖方市场，只要敢去做，敢去找个货源卖东西的人，几乎都能赚到不少钱，之所以用“敢”这个词，是因为投机倒把罪依然存在着，不乏由于做生意低买高卖而被枪毙的例子，胡先生说雇佣七个人以上就构成犯罪，可不是句玩笑话。

    投机倒把罪，主要是指私人买卖，套购转卖等手段牟取暴利的犯罪，这条罪名产生于计划经济色彩浓重的七八十年代。

    改革开放初期，计划内的部分实行国家统配价，同时企业超计划自销产品，会按市场价格出售，形成了特殊的“价格双轨制”，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投机倒把行为出现了明显分化，有的成为正常市场行为，有的则上升至法律规范，已经不像几年前一样抓的那么严格，但这条罪名依然存在，就看运气好不好，胆子最大的那一批人，从几年前就开始偷偷摸摸做生意。

    很难想象，私人自己做生意就是犯罪，这跟苏联的计划经济差不多，也是导致物质匮乏到连买面包都难的罪魁祸首，苏木走走看看，发现做生意的人远比自己想象中多，此刻不知道是谁喊了句“戴袖章的来啦！”，一帮在外滩做生意的摊主们惊恐抬起头，呼呼啦啦全都跑掉了。

    无语笑了笑，过了会儿，苏木意外发现街角居然有家肯德基，门口的客人排起长龙，一直从店门排到店外，还拐了个弯。

    肯德基绝对是私企，只不过是外国企业，光明正大做生意，也没见谁查，苏木停下脚步往里看，能见到服务员们忙疯了的场景，一位店员正站在门口指手画脚，估计是在让人排队，态度半点都不客气，小店不大，欺起客人来客人反而开心跑到队伍后面去排队。

    苏木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自己属于外商，而如今外商来做生意是不需要考虑其他太多限制的，对本国人却有限制，站在商人的角度来看，还有比这更棒的市场吗？国家帮忙垄断起市场，将众多本国投资者们排除在外，简直是一片可以随意发展，抢占先机的商业沃土！

    李平安语气古怪说道：“肯德基的东西那么难吃，在这里怎么生意这么好，看得我都饿了。”

    话音刚落，身边路过一位牵着孩子的妇人，她正对孩子说：“走，妈妈带你去吃西餐……”

    队伍越长，在好奇心驱使下，愿意排队的人就越多，苏木笑道：“因为什么都没有啊，华夏的市场很大，但行业还不完善。

    你也听见了，外国人才被允许开工厂招募工人，瞧瞧美国的国家企业美国邮政，大概就能猜到这边的国企会是什么样子，竞争力肯定低下，原本我打算一心经营IT产业，市场这么好，我都有点心动了，电子表、墨镜之类的东西都有人抢购，物资匮乏程度可想而知。”

    李平安不聪明，苏木能想到的，他想象不出来，似懂非懂点点头，感觉貌似挺厉害的样子，强行把话题扯往肯德基：“可惜人太多了，要不然我想去买个汉堡，肚子有点饿。”

    “……吃什么汉堡，这里食物种类那么多，当然要吃一点我们没吃过的。”

    出了外滩范围，街道开始变得跟唐人街一样脏兮兮的，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灰尘，私营商店不多，有家友谊商店据说是专门对外国人开放，苏木进去参观了，卖的无非是家电、手表、化妆品等等。

    居然还有古董明码标价，特地标注了朝代和价格，都是些没有太高收藏价值的小玩意儿，国宝不允许被带出国，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利益驱使下，如今国际市场上出现许多华夏古董，精品古董主要流向香江，再通过拍卖行被世界各地的买家买走。

    吃了些没尝试过的食物，例如煎饼果子，觉得附近没地方可看了，又转身往回走。

    就在此刻。

    沪市的一把手、二把手急匆匆赶到了和平饭店，饭店门口停着辆车，京A开头，后面是五个八，这样的牌照不是想拿就能随随便便拿到，没点份量的人，哪敢挂这种车牌在燕京招摇过市。何况还是挂在奔驰S600型号的高档轿车上，和平饭店如今本就是全国名气最大的酒店之一，入住的客人一般身份尊贵，出现这辆车并不奇怪。

    两人没在意，正在商量如何让苏木同意在沪市投资，其中姓裴的二把手，在酒店大厅的椅子上看见个人。对方年纪并不大，身上穿着西服，样貌丝毫不起眼，原先去找苏木兑换美元的那位女人，站在他身边板着脸，没有说话，像是在等人。

    裴先生跟身边那人说了句，对方听说这位年轻人来历后也忍不住动容，犹豫会儿一起走了过来打招呼。

    还是1990年，没点关系敢用将近三十亿人民币吃下四亿美元外汇？没点关系敢从地方大员们眼皮子底下跟苏木接触，要从苏木手里换走可能用作外来投资的美元？这两位都要去跟年轻人打招呼，绝对不是看重他本人，而是忌惮他背后的长辈们。

    陌生女人跟苏木说话时候有底气，因为她背后的人手眼通天，寻常外汇黄牛撑死吃下百万美元左右，大一些数百万美元，而大成他这样的，如果实力不够，早就被浪拍死在沙滩上，想弄潮可不是那么容易。

    最早一批下海经商的，除了穷到走投无路，冒死一搏的普通人，还有就是四九城里那些知道无论风怎么刮，都有实力保住自己的年轻人。

    苏木不蠢，他随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身为商人自然争取将自身利益最大化，隐约猜到这女人背后的势力不小，才敢谈起从他们这里兑换掉美元，用来在这里投资的事。

    对方怎么收场，那是对方的问题，以一比七点五左右的汇率兑换，等于四亿美元变六亿多，只不过多半只能用在华夏境内投资，利益大到让他愿意冒点小风险……